午夜坐在枱上的神秘老人


關上門,回到屋裡,媽幫我收拾好房間就去休息去了,我獨自在房間裡,房間不算大,也就是十平方左右,正中有一盞燈,那種發著暗黃光的燈泡,一張床靠牆擺著,床頭有一張枱,前面還有張木凳,暗黃色燈光下房間顯得有點慘淡,孤清。一個六歲的孩子獨自在這樣的環境裡,心裡不免有些害怕,還伴有一點莫名的異樣感覺,怪怪的很不舒服,一個小孩子心裡有了恐懼的感覺,通常情況下會找家裡的大人,會逃避,會做一些奇怪的行為,比如說會閉上眼睛不去看,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蓋住,一種自我欺騙式的保護心理,我不敢去驚動父母,所以就捲曲著身體躺在床上,被子(一種很單薄的毛毯,鄉下的夜裡較為清涼)蓋過頭,不安的心理讓我久久不能入睡,可是經過一天的勞碌,確實很疲倦,隨著時間推移,還是慢慢睡著了。
不知睡了多久,朦朧中忽然覺得有點寒意,醒了,被子滑到了一邊去,我拉了拉被子,習慣性的一個轉身,臉正對著床前的枱子,恍惚中地面一個黑影進入了疲倦的雙眼,我本能的伸手搓了搓眼,順著影子看上去,暗淡的燈光下一個人正坐在枱面上微笑看著我,我一下子從恍惚中清醒過來,心裡咯噔一下差點沒跳出來。在半夜三更淡黃的燈光下,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忽然看到有人在你床前對著你笑,而這個人你又不認識的,這樣的情形相當的詭異。我被嚇得本能地用雙手把眼睛蓋著,腦袋裡一片空白,耳朵聽不到一點點地聲音,時間彷彿一下子停頓了,漫長的幾秒後,好奇心慢慢戰勝了恐懼,蓋著眼睛的手指一點點地張開,目光從指縫中投射到地面上,地面上的影子已經消失了,我松了口氣,第一時間想到的是,噢!終於走了,趕緊移開雙手睜大眼睛,哇!清清楚楚,那個人還坐在枱上,臉上依舊笑著,我嚇得瞪大眼睛張開嘴,喉嚨裡發出幾下咕咕響,居然沒叫出來,準確來說是想叫叫不出來,事後回想當時的情形真的滑稽極了。那人見我這個樣子居然笑得更開心了,一個手指放嘴邊作了一個“噓”的手勢,我去,把自己的開心建築在我這樣一個六歲小孩的痛苦恐懼之中,還不讓我叫,讓我踹你出去好嗎?有了一會的緩衝時間,對方又沒傷害自己情況下,我慢慢適應了這個場景,恐懼消減的許多,竟然就想踹他出去,小孩就是小孩,單純的小孩,這種僅僅是因為被嚇後頑皮的報復想法。想到這裡,我也不再害怕了,開始打量著枱上的這個人,一個老人,穿著一身黑衣黑褲,看上去像影子一樣,坐在枱上,本身卻沒影子,一開始以為看到的影子就是他本身,笑還在臉上,頑皮、得意,是要告訴我你贏了嗎?好吧你贏了!那個老人向我招招手:“孩子,讓爺爺帶你去玩,好嗎”?聲音聽起來很舒服,我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,走到他面前:“爺爺你要帶我去哪裡玩啊”?
“走吧,爺爺帶你到外面玩,不過你要先閉上眼睛,爺爺變你出去,好好玩的”,這一刻我已經完全不再害怕了,在好奇之下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:“我閉上眼睛了,你快變啊,快變啊”。只聽到那個老人又笑了笑,拉起我的手,另一支手在我頭頂輕輕拍了拍,我就感到整個身體瞬間飄了起來似的,耳邊感覺一陣風吹來,一嚇之下,急忙睜大眼睛,不知怎麼搞的,人已經站在一片綠油油的田野上了。皎潔的月光就灑在田裡,點點繁星在天上一閃一閃的,大地上的偶爾傳來幾聲蛙叫蟲鳴,大自然是如此的和諧,萬物之間的居然譜寫出如斯動人的旋律,無需演練,自然而生,感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。微風帶著田園的氣息,午夜的微寒吹醒了我最後的一點睡意。老人拖著我走在田基上,田基盡頭是一個小山坡,不時會看到有一些閃著綠色熒光的小蟲飛過,爺爺說那是螢火蟲,農村地方晚上特別多,住在城市的我還真沒見過這麼神奇會發光的東西。很快來到了山坡腳下,山上不時傳來陣陣蟋蟀的叫聲,沿著叫聲往上走,有一間屋子,是那種普通的磚瓦房,微弱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,還有小孩的嬉鬧聲,老人拖著我進了房子,房子裡有三個小孩正玩的歡快,見我進來了都一起放下手上的玩具歡呼著跑過來問:“爺爺爺爺,你又帶誰來了”,老人笑著作勢要打的樣子:“別胡說,他跟你不一樣”。那個小孩馬上心領神會似的做了個鬼臉,也沒再問,對我說:“小孩我們一起玩吧”,“你不是小孩嗎,叫我小孩,不害羞”,
“我才不是小孩呢,我今年都八十多了”
“吹牛,不害羞”
“真的,沒騙你,騙你是小狗”
“就是吹牛,就是吹牛,爺爺他吹牛”那老人打了一下小孩屁股,“又再胡鬧,一邊玩去”,另外兩個小孩也湊了過來,其中一個拖著我的手說:“我們一起玩,別理他,盡在吹牛”我對著那小孩伸伸舌頭,跟她們玩去了,那小子看了有點不服氣,又不想一個人玩,於是嘀咕著:“我才沒騙人,人家真是八十多嘛”,還是走了過來一起玩。開心的時間過得特別快,夏天的黎明來得也特別早,老人對我們說:“你們幾個小鬼玩一晚都困了,要休息了,仁啊,我送你回去吧,明晚再來玩”,
玩了一晚,都已經知道大家的名字了,那個八十歲的小孩叫馬哥,女孩子叫啊莉,另外那個叫啊星,幾個小孩叫老人猴子爺爺。我是不想走的,難得有幾個小伙伴一起玩,猴子爺爺說:“天亮了,你媽醒了不見你非打你屁股,以後就不能來玩了,對了,不要跟你媽說我帶你玩啊,不然我就不能帶你來了”呵呵,這招對大部分的小孩都會很有效的,何況我一個經常被欺負,在家又沒人陪玩的人,當然怕了,於是又和猴子爺爺下了山,猴子爺爺又讓我閉眼,然後又在我腦門拍了一下,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在床上躺著了,房間裡燈光依舊是那樣的慘淡,房間的門還好好的關著,我躺在床上想著剛剛的事情,很真實,可我明明還躺在床上,門也沒打開過,我是在做夢嗎?清楚記得夢裡猴子爺爺說今晚還來帶我去玩的,想著想著就睡著,也不知睡了多久,朦朧中聽到媽在外面叫:“啊仁,起床吃早餐了”,我躺著答應了一聲,人還躺著沒動,又過了一會媽終於自己開門進來催我起床,無奈之下不情願地起來了,吃完早餐一個人沒事在家呆著,一天無事,偶爾有些鄰居過來串門,無非就是一些瑣碎的無聊事,扮演了一天別人的玩具,讓我更渴望著晚上,渴望著猴子爺爺真會來帶我去玩。好不容易到了晚上,吃完飯,我百無聊賴的坐在房間裡,希望猴子爺爺真的可以來帶我去玩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我卻覺得,時間像是停留在一個空間似的,一個冰冷的空間,彷彿被等待凝固著,迷糊間居然睡著了,忽然間被一把聲音叫醒了:“仁,起來洗澡去,累也要洗完再睡,一身汗臭的,快”,“哦”我不情願地答應著,匆匆洗完回到房間想再睡,洗完澡人已經清醒了,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,外面慢慢安靜下來了,靜到甚至聽到自己的心跳聲,有規律的噗…噗…聲像在催促我趕快入睡,果然很快就睡著了。正睡著,一陣寒氣撲來,久等的猴子爺爺又坐在枱子上笑瞇瞇地看著我,我興奮地從床上跳了下來,“猴子爺爺,你來帶我去玩了”就這樣一連三晚,猴子爺爺總在我睡得最香的時候來帶我去玩,睡覺竟成了我一天下來最開心的時候,可是這樣的時光並沒維持多久。第四天晚上,猴子爺爺比平時來晚了很多,這次沒像之前一樣變我出去,而是帶我悄悄從後門出去,也沒往山上走,而是帶我來到門外面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,樹下有個鞦韆,小莉她們三個正在玩盪鞦韆,玩得正歡呢,旁邊還站著一個穿白衣服的叔叔。看到我來了也沒像以前那樣的興奮,反而都安靜了下來,猴子爺爺勉強笑笑說:“都別這樣,開心點”,小莉眼睛看上去有點紅,有點不舍地問:“爺爺,以後是不是不能再和啊仁玩了”?“嗯”,我一聽她們這樣說就急了,紅著眼,聲音嗚咽地問:“爺爺,你不喜歡我了,不帶我去玩了”?
“爺爺喜歡啊仁,但是爺爺要和那個叔叔一起搬家了,搬到很遠的地方去,你也要跟你媽回家了,今晚是來和你道別的”
“我不要,我要你們陪我玩,啊莉你求爺爺不要走啊”
小莉幾個都低著頭不說話,我急得都快哭了,猴子爺爺說:“啊仁乖,聽爺爺的,爺爺搬家是因為啊莉她們幾個要去很遠的地方讀書,所以啊一定要搬的,你看,老師都來了要帶她們去上學”。邊說邊指了指那個白衣服的叔叔,那叔叔向我笑了笑沒吭聲,“啊仁啊,你不都六歲了嗎?明年要輪到你上學了,也不可能天天玩的”,都說小孩子好騙,特別是你信任的人,就這樣我被這善意的謊言騙了一回。依依不捨地對小莉她們說:“妳們以後讀書了要給我寫信,好嗎”?小莉她們像是不忍心騙我,都只是點點頭不說話,好心酸的樣子,我又問:“爺爺,我想抱抱你們,行嗎”?
“傻孩子,當然可以了”,於是我和她們幾個都作了一個臨別的擁抱,不知怎麼的,覺得她們身體好像很冷,擁抱完還打了個顫抖,這時那個穿白衣服的叔叔走了過來對猴子爺爺說:“好了,走吧,別誤了時辰”,猴子爺爺無奈又有點不捨的說:“啊仁,乖,爺爺要走了,自己回去吧,我不送你了”,我拉著他的手不想放開,猴子爺爺最終還是在白衣叔叔一再催促下走了,看著他們慢慢消失在大地邊緣,想追?想哭?身後的鞦韆還在慣性地來回盪著,伴隨著凌晨的寒風,月色下倍感孤清。“啊仁,你在這裡幹嘛,三更半夜的”,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從驚醒了,回頭一看,原來是鄰居家的老婆婆,老婆婆醒來上公廁(以前一般人家裡都沒廁所,大小都要上公廁)。我一聲不吭轉身從家後門回去了,背後老婆婆還在叫:“啊仁,你慢點……”,回到房裡,傷心的被子把我從頭到腳嚴實地蓋著,彷彿要把傷心的情緒統統掩埋,接下來我都沒能睡著了,雖然閉著眼,心情始終起伏不定,就這樣半睡半醒挨到了天亮。朦朧間聽到媽來催我起床了,起來吃完早餐,爸像往常一樣出去了,我呆在房裡正發呆,嘭嘭嘭幾下拍門聲伴著叫門聲:“情嫂,情嫂,在家嗎”?鄰居老婆婆在門外喊著,屋裡媽叫到:“啊仁去開門”,我答應著就去開門,老婆婆一進來就問:“啊仁,你媽在家嗎”?“在啊”媽在裡面叫:“誰啊?先坐下”。又過了好一會,媽從裡面出來了,老婆婆站起來互相客套了幾句,然後對我媽說:“嫂子,有些事我想你應該要知道的,不管是真是假”
“什麼事啊,你說好了”
“啊仁,我和你媽說點事,你回房間玩,好不好啊”?我沒回答,擔心跟猴子爺爺去玩的事會被發現,到時又要挨揍了,想知道婆婆會不會說,正猶豫著媽說:“一邊玩吧,婆婆要說事”,沒辦法,於是進了房間,因為擔心所以進房間掩上門後還豎起耳朵在偷聽她們的說話。婆婆可能也不希望我挨罵,只是和我媽說了一個傳說,又一再叮囑說晚上要看好小孩,並沒有提到昨晚的事,然後就走了。
傳說大概從八十年前開始,光緒年間,這村子裡住了有五六十戶人家。其中有一戶姓侯的人家,夫妻倆個和一個小孩,妻子是個老實人,丈夫是個人販子,經常在外拐帶小孩賣到有錢人家裡賺取金錢,黑心錢賺了不少,也積累了不少的孽障,作為他的妻子經常苦苦勸他不要造這孽,不要賺這錢,他都不以為然的,妻子也沒他辦法,總不能報官去吧,始終是自己丈夫,自己還得有個依靠。可是他拿走了別人的兒子,上天也給了他同樣的遭遇,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能過得了八歲,剩下的兒子當時七歲,現在看來那三個孩子應該就是啊莉她們三個了,帶孩子來玩的時候都叫他爺爺。再說這年,這姓侯的男人又外出去尋找可拐帶的目標,家裡只留下一個女人帶孩子,這個老實善良的女人因為擔心,牽掛著她那個在外的男人,憂鬱成病,小孩子也沒人看管。沒人看管的小孩就像一匹鬆開韁繩的野馬,與同村的小夥伴在村里亂衝亂撞的,滿山遍野地瘋玩。這一天出去就再沒回來了,有人看見在黃昏時分一個女人把他抱走了,病床上的妻子聞訊後四出尋找,卻早已不知所踪了,不久就鬱鬱而終,臨死嘴裡還喊著報應啊!報應啊!姓侯的男人接到信息回來的時候,兒子失踪了,老婆也死了,一夜之間可以說是家破人亡了,後來他拖了許多同行的朋友幫忙打聽,無奈一直石沉大海,音訊全無。這男人終於痛定思痛,決定痛改前非,還在妻子墳前承諾以後要盡自己能力去拯救被拐賣的小孩,希望籍此彌補以往的錯。自此以後的二十年裡他利用自己這方面的能力,救了許多的兒童,五十八歲那年,為了救一個掉進魚塘的小孩淹死了。沒多久村里有傳說,經常有人在半夜裡看到有個老人帶著三個小孩在打鞦韆,還有村里許多的小孩都說夜裡有個叫猴子的老爺爺帶他們去家裡玩,那裡還有三個小伙伴和自己一起玩呢,開始村民都不以為然的。可是不斷的怪事讓大家感覺到不安,雖然從來沒有人真的受到傷害,不過大家都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接觸到這些都世人都認為骯髒的東西。很快家裡有小孩的人家逐漸搬離了這條村,又或者把小孩送到親戚家寄住,村里最後只剩下了這十幾二十戶沒有小孩的人家,村子也平靜下來了,很少再有人見到這個猴子爺爺了,也許他不想再驚動這些善良的村民了,直到我的出現,機緣巧合之下他又出現在這裡,幾天後就離開了,現在想想應該是去投胎轉世去了,當時年紀小還真以為他們是搬家了。至於他的妻子為什麼沒和他們一起?已經無法追究了,也許早已喝了孟婆湯投胎去了,希望這善良的女人來世會有個美好的人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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